止瀉偏方 楊梅泡酒

健康人生／簡妮 2018年06月24日（世界周刊）

紐約街頭，連枇杷都看見有賣，卻不見楊梅。要吃楊梅，只能楊梅季節，即6、7月間回中國。記得小時候，逢楊梅大年，買一大堆楊梅，洗了，滿滿一臉盆，小孩和大人，都吃得不亦樂乎。

絕大多數人喜歡吃紫紅色楊梅，甜。我偏喜酸，就專挑艷紅色的酸楊梅。酸得皺眉，越酸越皺眉，越皺眉越吃得開心。記得在滬上華東師大讀研時，楊梅上市季節，校園後門擺滿了楊梅攤，人一走過，鄉農即吆喝兜售：「楊梅甜得來，快來買楊梅！」有次，路經，一個老鄉還專門沖著我說：「紫楊梅甜得來，買些吧。」我看著她筐中大顆紫楊梅，忍不住笑道，「對不起，我只喜歡吃紅色酸楊梅。」

腹瀉，令人痛苦而尷尬。楊梅與腹瀉，世人多認為兩者風馬牛不相及。其實不然。

說起腹瀉之令人尷尬，教師在課堂上，莫之為甚。小時，上高中的兄長講起他老師的尷尬滑稽，令人捧腹大笑。說是上課鈴聲響了好一會兒了，教語文的老師還未現身。又過了一會兒，老先生才在教室門口露了臉，卻捧著腹部，苦著臉面，說：「同學們，對不起哉，老師肚皮痛，要去馬桶間哉，請再等幾分鐘！」滿口半蘇（蘇州）半滬腔，帶著尾音，又一溜煙地奔走了。教室內哄堂大笑。

腹瀉，俗稱「拉肚子」，也聽北方人說「跑肚」的。一般腹瀉，不外乎吃錯東西，或肚子著涼。比如大夏天的，中午燒的菜，沒有放冰箱，晚上接著吃時，沒放到爐子上加溫，吃進嘴裡，沒有發現異樣，實質上菜已略有變質。或者身體不適合時，卻吃了冷飲。又或者睡覺到半夜或清晨時，被子踢開了，沒有蓋嚴肚子……等等，都會引起腹瀉。往往肚子一陣絞痛，就得趕快跑去廁所，把肚子拉空，才得舒適點。可是不一會兒，又肚痛了，又得跑去廁所。

返而復去，去了再去，捧腹奔往廁所，被熟人瞧見，真是痛苦加尷尬，令人哭笑不得。在大學任教的筆者曾有此經歷，虧得那天無課。次日有課，我可不敢學兄長的蘇州腔老先生，在學生面前出洋相。去醫院，區區腹瀉，不想興師動眾，何況，在巴士上，在醫院候診室等候時，肚子又作梗，豈非麻煩？不得已，滴酒不沾的我，只好在家中找高粱酒浸泡楊梅的大瓶子，要按照家鄉寧波人的土方法來治理自己的腹瀉。

高粱酒是白酒的一種。但買來的白酒不一定就是高粱釀成。反正寧波人少稱白酒，多叫高粱酒。我家在楊梅季節買來楊梅，母親往往會挑出粒頭大的看著乾淨的楊梅，用大號玻璃瓶子盛酒，然後把沒有沖洗過的無論紫的甜楊梅還是紅的酸楊梅，都放入酒中浸泡。浸在酒中的楊梅，是不會變質壞掉的。浸多久都沒問題。問題是，我父親饞酒。

除我之外，家人，反正不論誰肚痛腹瀉，都是酒中楊梅解決問題的，自不待言。而父親呢，即使吃普通的中飯或晚飯，即不講究有否豐盛的下酒菜，一旦饞嘴，他也搬出那特大號的玻璃瓶，用調羹撥上幾顆楊梅，再倒出些許高粱酒，就津津有味地喝酒吃楊梅了。儘管家中大號玻璃瓶總因父親而空，但楊梅年年有上市，所以我家也年年會買楊梅，浸泡在新買的高粱酒中。

話說腹瀉那天下午，我在家中找出大號玻璃瓶，就抄起調羹往瓶裡舀楊梅。母親看見，就囑咐我說，「喝不來酒，楊梅吃兩、三顆就可以了。」依言，舀了三顆楊梅在小碗中。一聞，酒氣沖鼻。真所謂一跺腳、一咬牙，我把一顆楊梅塞進嘴裡，皺著眉頭咀嚼幾下，吐出核，就把楊梅吃進肚裡。辛辣無比，實在難吃。卻不得猶豫，一鼓作氣，把三顆楊梅快速消滅。

很快，我兩頰通紅，腦袋暈乎，昏昏沉沉，是初次嘗酒者的典型狀態。我不得不靠著枕頭和衣倚在床頭。過了好久，迷迷糊糊的腦袋才逐漸清醒，我的肚子竟然也已不再絞痛了，自然也不必再跑廁所了。僅吃幾顆浸泡在高粱酒中的楊梅，腹瀉兼腹痛便緩解，其效果之快速，真是立竿見影，令原來頗為不屑的我不得不服貼，也不得不佩服浸酒楊梅不藥而癒的神奇。

去國離鄉廿餘年，從未6、7月間回國省親，與楊梅這位水果好朋友是久違了。前些年4月下旬回滬，待了將近一個月，不曾寄望吃到楊梅。不料臨歸前兩天，姐夫從超市回來，竟然買回了楊梅。雖顆小粒紅，不是成熟的紫紅色，但終究是楊梅。姐夫解釋說，這是鄉農催生的楊梅。知道我喜歡吃楊梅，姑且買來讓我解解饞。我既不如晉朝張翰，秋風起時，思念家鄉吳中的菰菜、蓴羹、鱸魚膾，而辭官歸鄉，卻也不去深究催生的合理與否，而大快朵頤了一番。

猶不稱意，即挑揀了十來顆粒頭飽滿些的，放入小瓶，倒進白酒，蓋嚴實了，塞入行李箱內帶回紐約，聊勝於無吧。豈知真的派上了用場。夏天炎熱，下班後冰箱裡倒出牛奶，沒有加溫，即一口喝下，好不痛快。豈料肚痛腹瀉隨後不請自到。跑了兩次衛生間後，才想起酒浸楊梅的那個迷你瓶。趕快找出。三顆楊梅吃下，一夜睡到天亮，說也神奇，不拉了。

不知何年何月，紐約水果商能進口楊梅。價格一定高，但我想生意會一定好。